“萧逸然,你是打算让我守活寡到八十岁吗
嗯
”我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娇嗔,尾音微微上扬。
“阿昭,我怕你疼。”
他的声音轻得如同窗外飘落的雪花,带着几分小心翼翼,那声音里满是担忧,仿佛我是世间最脆弱的珍宝,轻轻一碰就会破碎。
1我反手猛地将长剑钉在雕花木门上,那剑穗上坠着的翡翠珠子相互碰撞,发出一连串清脆声响,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。
萧逸然的后襟被我剑尖精准地勾住,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,僵在门边,丝毫不敢动弹。
屋内摇曳的烛火轻轻跳跃,在他微微泛红的耳垂上染出一抹半透明的嫣红,像极了春日枝头初绽的桃花。
他垂着头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,眼神闪躲,始终不敢看我。
头上的青玉簪在烛火温柔的映照下,泛着温润的光泽。
还记得成亲那日,我满心欢喜,亲手为他绾发,那画面仿佛还在昨日。
可如今,三个月过去了,他却连发丝都不肯让我多碰一下,这怎能不让我心生委屈。
我被他这话气得忍不住发笑,剑穗上的珠子也跟着欢快地乱颤,就像我此刻又好气又好笑的心情。
“我十四岁在漠北砍狼王时,被撕下整块肩甲,都没喊过一声疼;十五岁替圣上挡箭,箭穿透左肋,我眉头都没皱一下;十六岁……”我掰着手指,一桩桩地数着,故意把那些惊险的过往说得云淡风轻,只为了让他知道我没那么娇弱。
“别说了!”他突然转身,双眼泛红,眼尾竟泛着水光,那模样倒像是我欺负了他。
我这才注意到,他今日穿着月白色的寝衣,腰封上绣着精致的并蒂莲纹,分明是精心准备过的。
看着他这副模样,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触碰,原本的嗔怒也淡了几分。
2记忆瞬间飘回初见那日。
漠北的天空黄沙漫天,遮天蔽日,我在死人堆里扒出了这个浑身是血的少年。
他紧紧攥着我的护腕,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,怎么也不肯松手。
我看着他苍白的脸色,心中一软,只好把半壶水都喂给了他。
水珠顺着他干裂的唇角滑落,在染血的衣襟上洇出淡红的花,就像一幅凄美又动人的画。
那时的他烧得迷迷糊糊,却还知道往我怀里蹭,像只无助的小动物,怎么如今成了夫妻反倒这般生分
我轻轻收剑入鞘,故意迈着轻快的步子,凑近他耳畔,声音里带着一丝狡黠:“萧家哥哥,你可知军中男儿如何治畏战之症
”我的指尖轻轻抚过他紧绷的后颈,触感温热,“越是怕什么,越要日日操练。”
我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边,他的身子微微一颤。
他像是被我的话吓到,猛地后退,不小心撞上门框,几缕乌发散落下来,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。
“阿昭!不可说这等浑话...”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,像是被我大胆的言语惊到了。
3话音未落,外头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。
我迅速推开窗棂,只见管家领着十几个侍女慌慌张张往外跑,最前头的小丫鬟抱着红绸缎,脚步踉跄,差点被门槛绊倒,模样十分狼狈。
“老夫人说...说今夜落雪明日路滑,不必请安!”老管家隔着窗子,扯着嗓子喊完,便逃也似的消失在回廊尽头,那匆忙的背影仿佛在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。
我转头看向缩在墙角的萧逸然,他连指尖都泛着淡淡的桃花色,像极了害羞的少女。
温泉的雾气从屏风后缓缓漫上来,带着丝丝暖意,氤氲了满室的烛光,让整个房间都蒙上了一层梦幻的色彩。
“萧逸然。”
我一边解着外衫,一边朝着温泉走去,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,“你若是再逃,我便向圣上请旨去戍边。”
我微微侧头,看着他,眼中满是威胁,却又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。
水声哗啦间,我清楚地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,那声音像是一只小鹿在慌乱地奔跑。
锦鲤纹的屏风上映出他清瘦的身影,手指在檀木架上反复蜷缩又松开,像是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。
“当年你救我时...”他终于开口,声音裹着温泉的水汽,带着几分氤氲的温柔,“我见你铠甲上全是血。”
他的声音微微颤抖,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腥的战场,看到了满身鲜血的我。
我轻轻掬起一捧温水,感受着水的温度,想起他高烧时攥着我护腕的样子。
那时他眼角有泪,呢喃着“别走”,和现在这个连直视我都不敢的尚书公子判若两人。
“你以为我是瓷娃娃
”我嘴角上扬,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,随后撩起水花泼向屏风。
晶莹的水珠在雾气中飞溅,屏风上的锦鲤仿佛在这水花中欢快地游动起来,“萧逸然,我嫁你可不是为了当摆设。”
我的话语里带着一丝骄傲,也带着对他深深的爱意。
4屏风突然被推倒,发出“砰”的一声巨响。
他赤着脚站在氤氲水雾里,寝衣被温泉水汽浸透,紧紧贴在身上,隐约透出腰腹线条。
我这才发现他竟在发抖,整个人像被人扔进雪地的幼兽,无助又可怜。
“母亲是生我时没的。”
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,“稳婆说女子生产如同过鬼门关,我...我见不得你疼。”
他的话像一颗石子,投入我心湖,泛起层层涟漪。
原来,他这些日子的疏远,竟是因为这般深沉的担忧。
我愣在水池中,心中五味杂陈。
三个月来百思不得其解的谜团,竟藏着这般酸涩的果核。
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滴落,在锁骨处积成小小的水洼,我看着他,心中满是心疼。
“傻子。”
我轻声呢喃,随后伸手拽他入水,动作轻柔却又不容拒绝,“你当本将军是纸糊的
”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嗔怪,却又满是温柔。
他猝不及防跌进池中,月白衣衫在水中缓缓绽开,像一朵盛开的白莲。
我趁机扣住他手腕,将他按在池壁,却摸到满掌疤痕——是那年漠北之战留下的箭伤。
看着这些疤痕,我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。
“萧逸然。”
我抵着他额头,鼻尖相触,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,“你可知最疼的是什么
”我微微歪头,眼中带着一丝俏皮。
他茫然地摇头,水珠沾在睫毛上,像清晨荷叶上的露珠,纯净又美好。
“是洞房花烛夜,新郎官只会抱着我说‘多喝热水’。”
我佯装生气,鼓起腮帮子,模样十分可爱。
他突然笑出声,那笑声清脆悦耳,如银铃般在房间里回荡。
眼尾还挂着水光,却笑得像个孩子。
温泉水滑过我们相贴的肌肤,带着丝丝暖意。
他终于慢慢环住我的腰,指尖试探着触碰我背上的旧伤,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世间最珍贵的宝物。
“阿昭。”
他的呼吸拂过我耳垂,带着丝丝痒意,“若是我弄疼你...”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。
我轻轻咬住他喉结,声音软糯:“那便罚你...唔...”未尽的话语淹没在温泉的涟漪中。
窗外雪落无声,一片静谧,红烛在氤氲水汽里爆出个灯花,仿佛也在为我们的甜蜜而欢喜。
5萧逸然的身子在我怀中渐渐放松,温泉水温柔地滑过我们相贴的肌肤,好似一双轻柔的手在抚慰着。
他的呼吸终于不再那么急促,平稳而温暖地洒在我的耳畔。
我轻轻抚过他腰间的疤痕,那是当年在漠北战场上留下的箭伤,指尖摩挲着,仿佛能感受到那段战火纷飞岁月的惊心动魄。
“阿昭...”他低声唤我,声音里带着几分犹豫,像是有什么话难以启齿,“其实我...”我抬头看他,顺着他的目光望去,发现他的视线落在远处的屏风上。
那屏风上绘着的锦鲤纹样有些特别,定睛一看,那分明是漠北王族的图腾。
“怎么了
”我故作不知,嘴角噙着一抹浅笑,手指在他腰间轻轻画着圈,痒痒的触感让他忍不住轻轻颤抖。
他身子一僵,随即又放松下来,脸上努力扯出一个笑容:“没什么,只是想起今日朝堂上的一些事。”
我心中一动。
萧逸然虽然性子温润,但在朝堂上向来沉稳,鲜少露出这般犹豫的神色。
今日朝会,莫非出了什么变故
“可是西境军报有异
”我试探着问道,眼神紧紧盯着他,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变化。
他点点头,眉头微微蹙起,忧虑尽显:“西境军报说近日有商队频繁出入边境,但守军查探时却一无所获。
我总觉得...有些不对劲。”
我正要细问,忽然听见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萧逸然立刻警觉起来,下意识地将我护在身后,那动作自然又迅速,好似保护我已经成为他的本能。
温泉的水汽氤氲中,我看见他腰间若隐若现的胎记——那是一个奇特的月牙形印记。
“公子!少夫人!”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,带着几分慌乱,“宫里来人了,说是...说是请公子即刻入宫议事!”萧逸然与我交换了一个眼神。
这个时辰召见,绝非寻常。
我快速起身,取过一旁的衣衫为他披上,动作轻柔又带着几分不舍。
6“我陪你一起去。”
我低声说,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。
他握住我的手,指尖微凉,轻轻捏了捏:“阿昭,你在府中等我。
宫里情况不明,我放心不下你。”
他的眼神温柔而坚定,满是对我的担忧。
我还想说什么,却见他神色凝重,眼中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锋芒。
这一刻,我忽然意识到,我的夫君或许并非表面看起来那般温润无害,他的身上,藏着许多我不知道的秘密。
待他更衣离去,我独自坐在温泉边,望着水中倒映的月光。
那月光随着水波轻轻晃动,仿佛也在诉说着不安。
忽然,我注意到池边石缝中露出一角信笺。
拾起一看,上面赫然写着:“漠北王族血脉已现,速查萧府。”
我的心猛地一沉。
联想到方才萧逸然腰间的胎记,还有屏风上的锦鲤图腾,一个惊人的猜测浮上心头。
难道,萧逸然和漠北王族有什么关系
正在此时,外头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
我迅速将信笺藏入袖中,抬头看见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进来。
7“少夫人!不好了!”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说,“老夫人...老夫人晕倒了!”我立即起身,神色紧张:“怎么回事
你慢慢说。”
“老夫人方才在佛堂诵经,突然就...就倒在地上,怎么叫都不醒。”
小丫鬟说着,眼泪就掉了下来。
我快步朝佛堂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