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时候,我的衣服都是姐姐亲手缝的。
她的手又细又长,捻着一条软尺依次绕过我的肩膀、手腕、细腰,做出来的每件衣服都异常合身。
所以我不知道,原来缝衣针穿过皮肉的时候,会有这么痛。
这群满身红绿的喜庆纸人将我团团围住,「嘻嘻」笑着咧开嘴。
灰白色的口中,赫然含着一根根缠满红线的绣花针。
绣花针随着纸人声音的高低起伏,如蛇信子般扭曲成不可思议的弧度,简直比人的舌头还要灵敏。
它们死死摁住挣扎的我,将绣花针上红色的细线一口、一口缝在我的身上。
疼痛令皮肤开始抽搐,我拼命攥着手里的东西,才勉强撑了过去。
「太好啦,没死透。」
「没死透,自己走,见了主人要磕头。」
当最后一根绣花针离开我的身体,我听到站在一旁的喜婆纸人举着镜子,嗓音尖锐。
从镜子里,我看见自己正穿着一身从未见过的极其漂亮精致的喜服。
诡异的是,无论我脸上的表情有多惊慌失措。
镜子里的倒影始终挂着一抹甜甜的微笑,幽深的眼睛死死粘住我不放。
接着我奇异地站起了身子,腰部拧成了一个极其妩媚的姿势,风情万种地向漆黑的门外走去。
不,与其说是我,不如说是我身上的红嫁衣在走!
我磕磕绊绊,一路走到村里的祠堂。
身体里的红线撕扯皮肉,细细的血迹蜿蜒一路,衬得身上的嫁衣愈发鲜红。
祠堂里飘满了丝丝缕缕的烟气,墙壁上隐隐挂着一个女人的画像。
画像下铺满了滴血的生肉和动物的尸体,还有一个燃烧着的火盆,里面是正在燃烧的纸钱。
浓重的血腥味搅和着空气中的阵阵烟味,令人作呕。
村长枯瘦的身影跪在地上,口中念念有词。
「……祭品王盼娣,16 岁,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,阴处女……
「请画仙娘娘享用……」
说完抓过站在一旁的我,死命往下一摁。
我重重跪在地面的青石板上,啪嗒一声,膝盖顿时被缝合的红线撕裂得血流不止。
村长为了让我磕头,用手重重压住我的脸,抵在火盆边。
「还不赶快见过画仙娘娘!画仙娘娘能看上你的精元,是你的福气!」
火盆中的火苗不断吞吐,顷刻间点燃了我散落的长发。
「蠢货!」
空气中响起一声女人轻蔑的斥责,一股冷气迎面吹来,火焰在触及我脸颊前堪堪熄灭。
村长原本得意的神情顿时变得瑟缩,他讨好地仰起脖子,张大了嘴。
接着画中蹿出一股散发着阵阵恶臭的黑气,飞速钻进村长干瘪的嘴里。
村长抬起头,眼球暴突青筋毕露,大口吞食着黑气,神情却分外满足。
原本骨瘦如柴的身影立刻变得健壮起来,仿佛年轻十岁不止。
他满脸堆笑,点头哈腰地道:「多谢画仙娘娘为小老儿续命,这祭品请您慢慢享用。」
说完再没看我一眼,独自迅速离开。
他这是……把我献祭给这幅画中的女人为自己续命!
是了,我突然反应过来,这么多年,村长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虚弱一次,之后村里的女孩子,就会发生一次意外。
每次意外之后,村长的身体都会无缘无故地好起来!
有时候,村里还会来一些穿着华丽、大腹便便的城里人,来的时候都很虚弱。
但离开时无不精神焕发。
有人问起,村长就说是他们家的祖传秘方!
我脑子里轰隆一声,想起这么多年村里失踪的,横死的,还有那些说是被送到外地上学、嫁人、看病,却再也没回来过的女娃娃……
怪不得,怪不得村长很久以前就禁止我们擅自出村,却答应把一部分女生送到他所说的「大城市」!
她们、她们很可能是根本从未走出村子!
她们是全都死在这!
那姐姐呢?姐姐是不是也死在他的狠毒之下?!
如今,也轮到我了吗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