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与泽越之间隔着大约五米的距离。
见我毫无反应,泽越眉间的不悦之色越发浓郁。
他低沉开口,「梵音,为何不见礼。」
我心中怄得要命。
还见礼?若不是打不过你,我恨不得现在就把你踹下登仙台!
我只微微屈膝,十分敷衍地行了个礼,「恭迎上神归位。」
泽越一双黑眸定定地看着我,眉毛皱得能夹死蚊子。
下一秒,他眉目一舒,向来冷硬的神情竟透出一丝柔和。
随后反手将藏在身后的女子拉出来,低头凝视着她,嘴上的话却是说给众仙听的:
「这位姑娘名为青栀,与我在凡间历劫时相遇。」
「有她相助,我才能成功历劫归来,我曾承诺要将她带回天庭。」
青栀站在众人面前好像有点害羞,双颊飞速染红,又要往泽越怀里钻。
泽越虚环着她呈保护状,将她引向我的方向,
「梵音,你的司音殿仙娥众多,青栀便先入你殿中。」
青栀抬头偷瞄我,我还尚未表态,她倒是先一步扑通一声,朝我跪下,
「梵音姐姐,多谢你能收下我。在这天庭我无根无依,若能得姐姐相助,青栀必将感恩戴德!」
说着说着,两道清泪滑下。
无依无靠一凡女,真是好生可怜呐!
那我就该当冤大头呗?
身后我那脾气最爆的姐妹古瑟,已经愤而出声,「你算什么东西,也配叫殿主姐姐?」
泽越目光如炬,直直压向古瑟。
而我见状,侧身挡在了古瑟面前。
「梵音,你什么意思?」
我勾唇冷笑,「古瑟可有说错?这位青栀姑娘算什么东西,可以叫我一声姐姐?」
梦中这一幕,同样的场景。
我见泽越心切,神光未散就靠上去亲热唤他泽越哥哥。
他提出让我安置青栀,我又不忍在众仙面前落他面子,什么都没说便应了下来。
而如今,谁还管他有脸没脸,我就是要说!
我抬步上前,距离跪坐在地上抹泪的青栀不过两步之遥。
这青栀猛地瑟缩一下,瑟瑟发抖起来。
啧,我在心里摇摇头,真装,也就骗骗大傻子。
我没再靠近,而是脚步微移,围着她缓步走了起来。
一边走,一边打量,故作审视。
青栀逐渐绷不住,终于抖不下去了,
「你做什么!」
泽越上前,作势要挡,而我却伸手制止了他的动作。
「上神不是让我将青栀姑娘收入殿中吗,那我自然要先考教一番,看看青栀姑娘……算什么东西?」
我脚步未停,继续审视着青栀,「青栀姑娘在凡间之时,师从何派,以何入道,修行几载啊?」
青栀低头皱眉,声音细弱蚊虫,「……不曾修行过……」
闻言,我不禁眉梢微挑,朗声道,
「不曾修行过?哦~那我知道了。青栀姑娘可是身负大功德之人?曾救数万人于水火?」
青栀支支吾吾说不出来,最后紧咬下唇,泪水涟涟的目光投向泽越,一派求救的神情。
泽越果然挺身而出,周身刮起罡风,声音如雷鸣炸裂在耳侧,
「梵音!你放肆!」
「是我要兑现诺言带青栀回天庭,不若你来质问我!」
泽越以上神之位,战神法相向我逼近。
我乃司音之神,并不善战,此刻心中却没有一丝畏惧。
「泽越!你才放肆!」
我不退反进,向前一步,真身法相应召而出。
一袭华丽法衣金红相间,红色绫罗浮现在我腕间。
一时间,鸾凤和鸣之声萦绕,仙音激荡。
「泽越,这天庭之中帝君尚在,即便他重伤未醒,也还有数个隐居的上神,还有先天神祇!轮不到你来教训我!」
说着,我更进一步,继续道:
「仙界规定,凡人登仙,需苦修数十载,或是积了大功德。」
「便是诞生在这仙界,也是要从低做起,兢兢业业几百年才能换得渡劫升阶。」
「天生神祇,各司其职,若是不得机缘,终生不得进阶。」
「而你因一己之私,带一个即不修行,也无功德的凡人上天,置那些努力修行之人于何地!」
「还是你泽越上神伟力无边,有幸与你渡上一劫便可一步登天?」
「既是如此,那你为何不带你凡身的生身父母,手足兄弟来?是他们不配吗?」
我的声音掷地有声,身体里涌动着一股蓬勃的力量,让我在泽越的威压下也未输半步。
这无形的力量朝四周荡开。
在泊川、扶岭这些泽越的昔日好友,同为战胜的上仙听来。
我的话语犹如耳边击磬,破除迷惑,令他们瞬间清醒。
很多原来被合理化、被忽视的信息重新显露出来。
泊川、扶岭二人如梦初醒,立刻也显出战神法相,一左一右分立我两侧,沉声道,
「泽越上神,私带凡人登仙,本就于理不合。」
「你以武神法相企图力压梵音上仙,更是为人不齿。」
「若今日真要动手,就别怪我们二人不讲情面!」
听闻此言,我眉目稍动,心中不禁大惊。
呼,这二人站在我这一边,在梦里是万万不敢想的。
梦中的我不说受千夫所指,但也差不离了。
如今有此变化,说明剧情真有可变的余地。
双方僵持了一会儿,终是泽越先退去法相,两边也算偃旗息鼓。
泽越双眸注视着我,情绪太过复杂,我无从分辨,也不想去分辨。
沉默片刻,泽越拉起地上缩成一团的青栀,说道:
「此事是我思虑不周,但我已经立下承诺,不可轻易作废。」
泽越又是一阵静默,仿佛下定决心一般,
「传闻隐居的紫云仙翁当年堪破天道飞升之时,怜悯院中鸡犬无人照料,自愿分享功德,带着小院鸡犬升天。」
「今日我便效仿仙翁,愿分百年功德于青栀姑娘。」
听闻这话,我忍不住讽刺道,「呵,百年功德,真当登仙是大白菜呐。」
泽越闻言,深深看了我一眼,「后续青栀由我带回我的殿中,我来亲自教导她修仙。」
泽越铁了心要留青栀在仙界。
虽然不能将青栀赶下凡间,就目前的情况来看,我也算是大体满意。
只要青栀不来我的殿中,梦中的很多剧情都没法上演,算是初步成功。
于是我开口道,
「随意,只要越泽上神记住,青栀姑娘的一切吃穿用度、修行资源全由你个人负担,也不领仙职,不领位格。不要挤占他人的资源,也不要占用飞升的名额。」
说罢我转身就走,干净利落。
自登仙台一事,已是数月平静日子,
女主没来我的司音殿,果然是免去了不少麻烦。
这天,我与姐妹们正在庭院中打趣。
活泼的琵琶歌正站在中央,一脸正气地模仿我那天的英姿。
只见她柳眉道竖,怒喝道:「泽越,你才放肆!」
啊啊啊救命,我当时才没有这么做作好吧!
琵琶歌连连拍手,「我不管,反正超帅的好吗,爽死谁了?」
梦笙道:「可爽死我了。」
沅箫道:「你看泽越当时那惊愕的表情,我恨不能画下来反复参观。」
古瑟道:「就是啊殿主,你就是平时给他太多好脸了,他真以为咱们司音殿吃素的呢。看他当时命令你的样子,真想把他嘴揪下来踩扁。」
琴语接道:「还要把他眼睛挖下来剁碎,反正长在他脸上也只起个造型的作用。」
姐妹们三言两语,已经把泽越切巴切巴剁了。
一阵笑闹过后,我找借口将姐妹支开,一把抓过这些日子偷偷收拾的包袱,头也不回地朝凡间奔去。
姐妹们,请原谅我这个任性的决定。
见证过梦里惨状的我,不得不作最坏的打算。
梦里我被踢了仙骨,便宜了女主。
而现在,这琉璃骨我毁定了,我看你们最后能挖出个什么来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