痛哭一场后,终于平复好了心情。
我带着桃枝去了前厅。
方鹤轩负手站在堂下,如今他还只是个穷举人,清瘦秀气,满身的书卷气。
很难想象这样的读书人会如此迷恋一个娼女。
他不卑不亢,对我爹说道:「岳丈大人若能借我银两,助我为烟儿赎身,我日后必定不忘您的恩情!」
我爹气得吹胡子瞪眼,立马就要将他扫地出门:「我呸!哪里来的无耻狂徒?你们都死了吗?来人啊,还不将他打出去!」
家丁得了令,一拥而上。
眼看着方鹤轩就要被抬着丢出大门了,我赶紧上前拦住:「等等!」
方鹤轩看到我时眼前一亮,喜出望外道:「非鱼,你来得正好,快来帮我劝劝岳丈大人。」
我冷声说道:「方郎君慎言,这哪有你的岳丈大人?」
我爹愣住了,方鹤轩也愣住了,随即脸色难堪地质问:「非鱼,你这话是什么意思?」
我笑了笑:「就是字面意思,你我的婚约本就是两家长辈口头约定而已,如今你既已寻得心上人,那这口头约定就作罢吧。」
方鹤轩梗着脖子看着我,气得脸色白一阵,青一阵。
方家是个破落户。
方父好赌,家业全输光了,为了逃债,慌不择路掉进河里淹死了。
方母没日没夜拼命刺绣,一双眼睛都熬瞎了,才换了银子把欠的外债还完,却也再无力供方鹤轩读书。
于是,他们孤儿寡母找上了我沈家。
只因我祖父曾和方家祖父口头许下过娃娃亲。
我爹不惜砸下重金,全力资助方鹤轩读书,里里外外疏通关系,送他进博才书院,还在外买了栋小宅子,又找牙婆买了几个下人,总算让方家母子在清水镇安了家。
可以说,方鹤轩能有今日,跟我沈家倾囊相助脱不开关系。
所以方鹤轩就算对娼女爱得死去活来,也没有被冲昏头脑与我退婚,甚至还向我爹保证绝不会影响我的正妻之位。
可他没想到,我居然敢先提出退婚。
方鹤轩深吸一口气,还想说好话哄我:「非鱼,你吃醋了吗?我再怎么心悦烟儿,她也只会是妾,待我日后高中状元,必为你挣得凤冠霞帔,将来还会为你求来诰命……」
这些话听着就犯恶心。
我皱眉打断他,让桃枝把手里的小匣子打开给他看:「这里有一千两银票,足够给你的烟儿姑娘赎身了。」
方鹤轩看到那一沓银票时,有些蠢蠢欲动。
我喝了口茶,慢条斯理道:「只要你写下你我婚约作废的切结书,按上手印,这些银票就全是你的了。」
方鹤轩沉默半晌。
最终拿起一旁早就准备好的笔墨纸砚,写好了切结书按了手印扔在地上,冷傲道:「沈非鱼,你别后悔!」
丫鬟把切结书捡起来给我仔细检查了无误,我示意桃枝把银票匣子塞给他:
「这些银两贺你与烟儿姑娘新婚,祝你们百年好合。」
「来人,送客!」
方鹤轩甩开家丁的手,大步流星地离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