挂了电话,庄明月回了病房。
她依偎在父亲床边,小心轻柔地用湿毛巾帮他擦拭着手。
父亲手腕上,有一道陈年的烫伤疤痕。
那是七岁那年的除夕,庄明月玩烟花不小心烧了棉袄。
父亲为了救她,徒手拽了她身上起火的外套。
至此,手腕位置留下了永恒的疤痕。
庄明月一点点划过视线,落在了父亲的左手大拇指上,有一个深紫色的印记。
那是八岁那年的夏天,父亲教她骑自行车。
庄明月不慎摔倒,父亲来不及拽稳她,只能用手抱着她的头倒地。
他的拇指被地上生锈的钉子,锋利刺穿。
每一个疤痕,都是父爱的证明。
“爸,快醒来吧。”庄明月握着庄父的手,轻声喃呢,“等您醒来,女儿骑自行车载您去河边兜风,去公园练太极,去水库钓鱼……您别离开我……”
她哽声说着,眼眶一圈圈泛红。
“陆洲钰不好,我不要他了。我以后只做庄家的女儿,不做陆家的媳妇。”
正月初四,00:00。
病床头的心电检测仪,传来一声刺耳而又冗长的嘀声。
门口,刚打水进来的庄母听到声音,手中的热水瓶蓦地摔落到了地上。
她趔趄地朝病床走去,颤抖地握住了庄父逐渐失去暖度的手。
“老庄,老庄……”庄母一遍遍唤着,眼底满是绝望。
庄明月站在床尾,整个人如石头一般动弹不了。
泪水无声汹涌而落,她张了张嘴,想再叫一声爸,喉咙却好似被什么堵住,发不出声音。
千言万语,堵在心口,梗在喉头。
她已经做好了率先离开的准备,现在父亲却走在她前面。
要如何,才能承受这种痛……
三天后,追悼会。
陆洲钰未见人影,陆父陆母代替出席,一句公事公办的节哀,再无其他。
陆老太太一同前来,拉着庄明月的手唉声叹气。
“庄丫头啊,看在奶奶的份上,别怪洲钰那小子没来。”
老太太叹着气,又用恳求的口吻说道:“他眼睛不好脾气也跟着变坏,待月底做了眼角膜移植手术,会好好和你过日子的。”
“到那个时候,就守得云开见月明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……”
庄明月眸光空洞的看着灵堂之上父亲的黑白遗照,眉眼间满是悲寂。
陆洲钰重见光明的那天,她的世界将会永远陷入黑暗。
真的一切都会好起来吗?
陵园。
崭新的墓碑立在坟前,庄父威严而又和善的照片被永远地贴在碑上。
庄母一言不发的上了香,随即静静烧着纸钱。
她平静的面容,仿佛已经从丧夫之痛中走出来。
但庄明月看得出,母亲在竭力忍着巨大的悲痛。
“妈……”庄明月动了动唇瓣,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。
庄母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起了身:“我回去给你做饭,你抽时间把东西从陆家搬出来,早点回家。”
早点回家——
回到属于庄明月的家。
不会受苦受委屈,也不会让庄父担心的家。
待母亲走远后,庄明月蹲坐在坟前前,将头倚靠着墓碑。
“爸,一直没告诉您,那个身患绝症要给陆洲钰捐献眼角膜的女孩就是我……”
“对不起,您养育我长大,我却没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……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来陪您,您等等我,别走太快,不然我追不上您步伐。”
庄明月顿了顿,眼神有些迷惘:“只是那个时候,妈该怎么办呢?”
天色渐暗。
庄明月默默回了陆家别墅。
既然已经决定了要离婚,再多耽搁一天对谁都是折磨。
门前,庄明月用指纹开锁,却发现密码错误。
她微愣,划开键盘按了数字密码,再一次显示密码输入有误。
庄明月心一沉,隐隐有不好的预感。
她摁响门铃,不一会儿里面传来脚步声。
门开,一身家居服的许晴珃站在玄关处,俨然成了屋子里的女主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