仰视天空,看见白云飘荡;低视深谷,看见涓涓细流。看见树木的轮纹,那时岁月;看见壁立千仞,海纳百川,有容乃大,无欲则刚。
而我看见了那一吐芬菲。
去年寒假,期末考试结束后,我拖着三五个沉重的书包回到了家中。脱下衣服外套,扔下书包,挥下校服,向床上一倒,便悠悠入睡。梦中,再也不会有文言文、二次函数、单词拼写、受力分析与化学方程式了。
如此玩乐一周后,我突然意识到我连书包都没有过问,更不用提作业了。于是冲出房间,将书包扛到桌上,拉开背包拉链,开始寻觅。语文书早已不堪重负,首先冲出。英语书也被压得吱吱作响。等我把各科书本都解救出来时,它们早已将地板上的空间占满,凌乱不堪。
开始整理,理论上将这一地的书分为语数外物化政史与垃圾这八类并非难事,但实际操作起来却力不从心。
打开这各类书籍课本,清甜的书香还未全部散去,各类题目看得我头昏眼花,正当我在忙碌于整理课本时,看见了她,一朵在书中的花。
那时许久之前的事情,当家中的花儿开放,我总会一一观赏。她是从老家搬来的无名之花。色泽微黄,并不艳丽,但花蕊的xxx花瓣的白层层相间,一分轻灵后,更有几分朴实。
我折下一朵,放于书桌上,在她释放完美丽与香气后,我便把她顺手一夹,夹到了语文课本中。未曾想到,她还在。
她早已枯萎干涩,当时嫩柔的瓣叶现在也已委得干燥无比,但她现在更有另一番美,美的透亮,干枝的枝萼如同一把民国时期的老实油纸伞,而上部的蕊瓣也疏巧玲珑。干燥过的花,更像化蛹为蝶,羽化登仙。我看见了美。
人世浮,人心燥。当今世上,人们有苦则一筹莫展,有乐却得意猖狂,谁还会看见那书本夹缝中的暗香。
眼睛不仅可以看见物体,还能发现美,看见美。无论你多么熟悉你的家,你总会为一束照向角落的灯光喝彩,无论你多么古板,你也总会为陌上花开而莞尔一笑。
当生活正常进行时,你要去注视那些星光黯淡的地方,因为美,是诞生在世俗之外的,正如那一吐芬菲。
她饱含书香,给我以惊艳……
又是一年冬天,与往常一样,我与母亲一同回外婆家。乡间小路交错纵横,房屋的墙壁微微泛黄,成群的鸡鸭叽叽喳喳,树下的黄牛摆着尾巴。
我的外婆,伛偻着身躯,站在矮小的台阶上翘首以盼,两只手叠放在一起,一手紧紧攥着另一手的手指。当她看见我们,脸上随即绽开了笑容。
我微笑着回应,这不近的距离,我却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外婆脸上纵横的深浅不一的纹路。
阳光洒在她的头上,银白的发丝倾泻着缕缕晨光。外婆,您的白发像雪一样啊。
飘香的食物味道从厨房里一阵阵传出,从门边探头进去,外婆拿着锅铲翻炒着锅里的食物。她看到我,笑眯眯地说:“这可是你最喜欢吃的,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,外婆好好招待你!”
我最喜欢吃的玉米炒杏仁,各种鲜亮的色彩汇聚在一起,像是聚宝盆一般鲜艳,浓郁的香味配着微焦的杏仁味闯进鼻腔却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味道。
我的眼里似乎只有外婆那一头白发,那是所有的斑斓色彩都无法比拟的颜色。外婆,您的白发比雪还美!
坐在板凳上,我忽然想起了儿时与外婆一起钓鱼的情景。
我们一群顽皮的孩子抓着外婆的衣袖轮番撒娇让外婆带我们去玩,外婆无奈地笑着,败下阵来。
她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,将鱼竿插在石头中间,鱼线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落入水中,而我们就拿着小石子打水漂,惊扰着水中的鱼儿。我们笑着,闹着,外婆也只是陪着我们笑。
鱼竿猛地晃动起来,外婆利索地一拉竿,鱼儿顺着线跃出水面,扑腾着身子,溅起一片水花,激起几圈涟漪。她看着欢呼着大叫着的我们笑得合不拢嘴。那时明镜一般的湖水旁坐着一位笑得极美的老人。
“发什么呆呢,吃饭吧。”外婆将菜夹到我的碗里,有些嗔怪地说着我。
外婆的白发映着窗外的蓝天,闪闪发亮,她为了我们费劲了心思,硬是把青丝愁成了白发。
简陋的小屋里,我看见了外婆洁白的发丝。外婆,您的白发更像温暖的光芒,晶莹透亮。
美丽的外婆,岁月请你善待她。
我看见八月夏末的榆荫下抚慰的白风,我看见清晨六点的天边里柔弱的朝虹,我看见夜幕缭绕的操场上低语的繁星,我看见如花似梦的迷醒中久违的重逢。
我的期待在这里延续,我的愿望从这里开始。我以此记下,我看见的,我的高中。
我看见,伸出云岸的双手托起层层的风,吹得摇摇欲落的桂花轻轻拂起,缓缓下沉,然后坠入风中。它借着风的微薄,飘过枝叶,飘过天空,飘过你我之间的间隙,最后星星般自由的点散在花丛。我听见它的声音,知道它的笑容,是它把秘密告诉我,“太阳的怀抱最炽暖,大地的给予最宽容”。
我看见,一个走廊边的女孩,她每天和清晨一起如约而至,站在同样的位置,独自迎着太阳读书。我看不见她的样子,她从来只留给我她纤纤的背影,和细语低声,像是怕吵醒刚入睡的月亮。她从不觉得孤独,好像,也不觉得疲倦。有什么陪在她身旁?那是她轻轻唤醒的太阳。我从她身后经过,她不知道,我不声张,但她留给我的特别,一直没忘。
我看见,晚自习前窗外的天。云间舒起了风,绽开各样的形状。有时灰暗低沉像垂落的眼睑,有时绯红鲜艳像幸福的脸,有时缓缓移动像窗帘慢慢合掩,有时明明漂碧像清晨揭开新生的一天。晚天,晚天消逝的最快,它是嘀嘀嗒嗒的秒针;秒针,秒针走的最快,它念念不忘着要回到从前。
我看见,悄临的夜幕,带着星星和满月,落在人间。我走在操场上一圈一圈,看着一个个远离我的太阳,它们喁喁细语,却彼此不见,只靠着月儿做桅灯,它们也绕着一圈一圈。有一颗越来越暗的星星,独自在一隅,是快不发光了吗?我想,那只是风盖住云,云又盖住了星星吧。我相信它的光一直在,看见和看不见都不会使它改变,也许它不能照亮多远,仅仅只是发光,不求期待,却埋下惊喜,等待着我去赋予它新的意义。
写下这篇,是在一次饭后,一人走在一条林荫道路上,斑驳的树影遮着我的视线,沙沙的枝叶浸入我的双眼。蓦然想起,愰愰两年,我还从未抬头看过。